【主教扎】You light up my world(全文完)

You light up my world


文/S_


CP:科洛雷多/莫扎特


Rating:PG-13


Summary:沃尔夫冈的世界从来都是非黑即白,又亦或是像他父亲那样被涂抹上一层浅淡的灰,直到他遇见了那一抹不容忽视的红。


Attention:一个十分主动矫情的扎特。OOC


正文


沃尔夫冈小时候就在冥冥间知道自己注定和他人不一样,不仅仅是他在音乐方面非同凡响惊为天人的天赋异禀,还因为他发现自己看不见别人所谓的颜色。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黑色和白色,以及各种各样色阶不同的灰色。他以前曾怀着好奇心尝试着去分辨过,但是那些浓淡不一的灰实在是太多了,就像是在一只灰鸟的身上翻找它不同颜色的羽毛一样困难,最后他只得作罢。得出那些灰色大概都是被自己的不满情绪所浸染的。


于是他开始只专注于关注那些白色和黑色,那要好分辨得多。他看得见他自己身上带着的那种纯白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又像是泛起一些闪亮的细小光晕,带着像是翻腾出水面的鱼尾上鱼鳞般的晶亮。他的姐姐南内尔,则带着像是白百何那样淡雅的白色,不过分耀眼但也绝非没有光彩。他的母亲,曾不止一次的让他感觉到她像是那件她送给他的针织毛衣上所带着的白色,透着无尽的柔软和舒适。而他的父亲,沃尔夫冈曾一度的想把他归入灰色区,这多半可能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严加看管,而自己却又拥有一个太过于自由的灵魂有关。不管怎样,他父亲的白色白的似乎是有些过于暗沉和低调了,不过沃尔夫冈私底下觉得这倒是和他的性格有几分相像。


而音乐。音乐就是最单纯的黑与白的交织,他们可以被沃尔夫冈浸染成任何他想要表现出来的样子。他们被沃尔夫冈染上过像鸽子羽毛般的雪白也被浸染成乌鸦羽翼般的黑,被糅杂过午夜月色的清冷月华,也被混合过午夜巷弄里的浓稠黑暗。他们可以是被潦草写在五线谱上的错杂音符,也可以是钢琴上的黑白琴键。而最通常的状态下他们只是沃尔夫冈潜藏在脑海里的柔和曲调,带着一点黑色幽默的小尾音。


他把他的这么点“小毛病”曾经告诉过他的姐姐,南内尔带着眉间形成的一个小小山丘担忧的回应着他。而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还是能和他们一样看星星看月亮看雪,这对他没有任何影响,除了让他在穿衣风格方面对于纯白色的衣服有了一种奇怪的执念之外。但如果实话实说的话,他还是希望看到一些别的更为鲜亮一些的颜色的,比如他姐姐曾经和他描述过的,壁炉里跳跃着的火焰的温暖的红色,天空纯净的蓝色,和她新买的裙子上的可爱的明黄色。这似乎像是一个不属于他的另外的世界了,一个更加充满生机的世界。


他也曾经摔过谱子,砸过琴凳,絮絮叨叨的诅咒过这一切,试图用些世俗的低俗娱乐来摆脱烦恼。他绝望的以为自己可能一辈子都看不见别的颜色了。


直到那天他见到科洛雷多大主教。


那是多么不容忽视的一抹红色啊,在一瞬间就像是行星撞击一样在爆炸声中,发出耀眼的光,强硬的拽着他走出那个只有黑色和白色的单调世界。


***


过于鲜艳的东西总归是会带刺的,沃尔夫冈气鼓鼓地想着。他就不应该因为突然看见他曾经心心念念想要亲自看见,而不是透过姐姐寡淡而毫无实感的描述中的颜色而如此激动。最后被当面洒了满身的稿子,光是想想沃尔夫冈就来气,如果不是被父亲拦着,他或许已经一拳打在那个傲慢家伙的鼻梁骨上了,说不定他的颜色会变成更深的红色,沃尔夫冈想着。


但是很明显,他和那个亲王主教大人气场不和,光是第一次见面彼此间就剑拔弩张的大吼大叫。他也放下了诸如我不相信只有您一人这般特殊,我不需要您,这类的狠话,上帝保佑他还记得带上敬语。而对方也很明确的告诉自己,他不想再看见他。这正好遂了他的愿,他早就想离开萨尔兹堡了,他本就对这个地方没有太多兴趣了,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了,他喜欢出去自由的闯荡,去结识更多有趣的朋友,写更多有趣的曲子。而发现这个新上任的大主教居然如此不同也只是个意外,这确实提起了他的兴趣,但沃尔夫冈也不是那种非要自讨没趣的人。他要他走,他走就便是了。


他带着他的母亲,一路出游,认识了许多人,黑色的白色的灰色的人,他们和他在同一张桌子上打过赌,在同一个酒桶里喝过酒。也认识了许多不一样的人,比如说冷绿色的阿洛伊西娅,他们在同一架钢琴上弹过曲子,在同一棵树下交换过几个细碎亲吻。而后他们分离,他和母亲去往了巴黎。而巴黎,天哪巴黎——那是铺天盖地的黑色。


沃尔夫冈以前的世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灰暗过,这仿佛就像是海水涨潮般漫过了他的头顶,堵塞了他一起可以发出声音的通道。只有他和他母亲日渐幽暗的光照亮着这个每天观众越来越少的破败地方。他的母亲一直在安慰他,而他却只能徒劳无力的看着母亲的生命之火越来越黯淡,直到有一天当他回过头时,发现母亲已经安静地靠在椅背上,失去了她所有的光彩。一瞬间所有的绝望与无助侵袭了他,像是陡然被人拿走了一块肋骨一般,空落落的疼。


他独自一人坐在琴凳上,面对着填满整个房间的黑暗,突然又想起了远在萨尔兹堡的科洛雷多主教。


他想科洛雷多要是在这就绝不会这么黑了,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了。他们两个肯定可以靠着彼此发出的光吵得天翻地覆把房顶都掀下来。总比现在他一个人呆在这里的好。


他突然想见见他,无论见面时无视也好,争吵也罢。他想见见他,见见那个唯一可以驱走他世界的黑暗,把他的世界覆盖上一层像是焰火一般明亮的人。


***


沃尔夫冈瞒着所有人偷偷地溜回了萨尔兹堡,他刚到的时候星星已经挂了满天,但是他却怀着一种莫名的急切心情赶往了科洛雷多的府邸。他溜到连接着花园的围墙那儿,像只猫一样敏捷地翻了过去,在落地时却不小心踩到了几株种在墙角的花,他瞥了瞥嘴想着,主教大人要是见到他这般样子,不知又要说他些什么了。然而,他人在这了,却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那位每天公务繁忙的主教大人。天明明已经很晚了,整个府邸却都还是灯火通明的。


沃尔夫冈在花园里四处乱转着,他发现这儿实在是太大了,弄不好他要还在这迷路了,再要是被夜间巡视的人给抓到送到主教那儿,那他的面子可就再也挂不住了。他蹲在花园凉亭的长凳上思索着,要不今天就还是算了,明天再光明正大的进来也不迟,虽然他不知道科洛雷多是不是还在生他上次的气,要把他给拒之门外,但要是那样的话,那他也未免太小气了!沃尔夫冈想着想着不免又忍不住要鼓起腮帮子咬牙切齿一番,还从来都没有人敢那样扔过他的谱子!


他上次写给他的谱子,就算是在最后一刻被他父亲催出来的东西,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上次写给科洛雷多的曲子,想着想着那些音符却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在他周围切实的盘旋着,填满了他空落落的心,在胃袋底下滑过一道温暖的线条。


沃尔夫冈惊讶的睁开眼睛,这确实不是他的错觉,是真的有人在演奏那首曲子,小提琴优雅的声音顺着风溜进了沃尔夫冈的耳朵里。他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听,发现拉琴的人技术已经算得上是极好的了,他清楚的记得他曾写下的每一个音符,每一处转音和每一个细小的停顿,那个人都拉的分毫不差,这种严谨刻板的曲风又让他想起了科洛雷多,他想要是科洛雷多会任何一种乐器的话肯定也是如此规规矩矩的按着谱子来,不会像他一样总是一时兴起的临场发挥,加一大堆花哨的修饰音。可科洛雷多会乐器吗?


他便又开始想科洛雷多如果会乐器的话,应该会是哪一种。钢琴?小提琴?大提琴?手风琴?又或者是单簧管?然后他被自己脑海里千奇百怪的想法给逗乐了。


沃尔夫冈笑着笑着决定顺着音乐去见见那个人,万一真的是他的主教呢。那他可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向对他严苛傲慢的主教居然会在半夜偷偷地用小提琴拉他的曲子!光这么想想沃尔夫冈就觉得自己像整个人被埋进了绵软的绒絮里一样。


他从长凳上跳下来,擦了擦衣摆扫在地上时沾上的泥土,开始顺着音乐传来的方向走去。他穿过了花园里的玫瑰花圃,穿过了花园里的音乐喷泉,像是寻找宝藏的海盗似的一路穿过整片花海,最后来到了一扇窗下,沃尔夫冈顺着墙上的爬山虎一路往上看,便看见了那片他想了好久的红色衣角。


哎呀,原来真的是他的主教在拉他的曲子!他还从来不知道他的主教的小提琴拉得这样好听。


沃尔夫冈眯着眼,看着月光下立在窗前闭着眼睛拉着琴的科洛雷多,感觉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人,连那抹红色而似乎都不再那么盛气凌人了,在月光下似乎多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让他连衣角眉梢上都带上了一股温柔的味道。那些他写的跃动的曲调似乎变为了真实的存在的实物,抚平了科洛雷多总是紧抿着的嘴角,和紧蹙的眉间。


突然沃尔夫冈又惊讶的发现,那个房间原来是他的琴房。他没有去过几次,毕竟科洛雷多曾经那么着急又气急败坏的把他给赶走了。他认出了那个房间主要是因为,他曾经倚着窗框写谱子时不小心弄了一大块墨迹在上面。科洛雷多会去那儿,还在里面拉他写的曲子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沃尔夫冈原以为科洛雷多会屈尊亲自拉他的曲子已经是够他惊奇的事了。


说不定,科洛雷多也没那么讨厌他呢,起码不那么讨厌他的音乐。沃尔夫冈愉悦的在窗下花哨的转了个圈,跺跺脚又从墙上翻了回去。今天他知道的小秘密已经够多的了,而现在他想回去把他的那些小小心绪都编进一首小提琴独奏曲里。他已经听见他的心唱歌的声音了。


但这个计划还没被沃尔夫冈切实的完成时,就被断送在了半路上。科洛雷多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了他已经回到了萨尔兹堡的消息,他估计多半是他爸的功劳。就在他正沉迷于创作,把写好的没写好的谱子扔得到处都是的时候,他被突然推门而入的父亲告知科洛雷多表示已经原谅他了,对他过去的过错既往不咎并要求他作为随行乐师前往维也纳。


沃尔夫冈顿时就想把手里写到一半的谱子撕得稀碎扔到科洛雷多脸上。他又没犯错谈何来的原谅一说,而且那种颐指气使的使唤人的模样实在是太不招人喜欢。那天他在窗台上看到的那个科洛雷多仿佛就像是个影子一样,被遮挡的虚无缥缈毫无实感。


可终究一个小小的乐师是斗不过像科洛雷多这样的权势贵族的嘛,不公平的世道就是这样,在沃尔夫冈被强行扔进马车之前,他只来得及带上那些必备的东西和那份他写到一半的小提琴曲,他最后还是没舍得把它给撕了。


***


在维也纳呆了一段时间之后,沃尔夫冈对这个城市的感情十分的复杂。维也纳包含了所有他所向往的东西同时也包含了所有他所深恶痛绝的东西。那里的人们对于他的音乐能大张旗鼓地大肆赞美,也能在饮下一杯酒之后对他极尽得尖酸刻薄,他们都是带着面具的人,灵魂带着不同黑暗的人,沃尔夫冈在宴会上亲耳听过那些绅士小姐们用谈论着下午茶糕点的语调去决定一个可怜仆人的去留生死,那些掩藏在扇面后面的攀权附势。相比较之下维也纳也没比巴黎的那些黑暗要少多少。在宫廷里沃尔夫冈总是有一种自己快要窒息的感觉。


所以沃尔夫冈特别喜欢去维也纳的那些小集市,那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口音似乎都南腔北调,但是那里欢迎所有的人,绝不会用贵族的那套等级制度来评判你是不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他喜欢坐在那里的小酒馆里用那里的老旧钢琴随心所欲的弹奏一些即兴的小调,在这些最简单的音符和人们最纯粹的欢愉的交织下他感受到了自由,就像是一只鸟翱翔过天空,用羽翼轻触海面和云层的自由。那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


但科洛雷多总是会几次三番的阻挠他,说的不好听一点,沃尔夫冈觉得科洛雷多简直就像是只护崽的鸡妈妈一样把他令人发指的关在他的羽翼下他的府邸里,每天接受他的命令,沃尔夫冈觉得每天都板着张死人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科洛雷多简直是碍眼的要命,尤其是他在他眼里还是唯一的那抹艳红色,那让他的碍眼程度成几何倍的上涨了。


但那一切烦躁也都止步于又一场晚宴。那不过又是一场和往常无异的宴会,只不过地点从宫廷搬到了科洛雷多的宅邸。那一天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即使屋子里到处点满了蜡烛和火炉也只不过是温暖了那么一点,沃尔夫冈又走得急没带上几件御寒的衣物,在宴会上演奏的时候整个人恨不得在琴凳上缩成可怜兮兮的一团。等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时候他就动作飞快地从琴凳上跳下来,向经过的侍者多讨了几杯酒用来暖暖身子,下一秒便闪身进了人群。他从刚才开始就用余光看到科洛雷多拧着眉盯着他看了,溜慢了免不了又是一阵吵。


沃尔夫冈有的时候其实挺不想和科洛雷多吵架的,尽管科洛雷多总是管着他,但他还是想要小心翼翼接近他,他总想着那天夜里的科洛雷多不可能就只是个影子,他想把他给重新挖出来,摊开来让自己能好好的认真的再看上一次。可沃尔夫冈也知道这很难实现,先不说科洛雷多每天都很忙他也忙着整天作曲或者在外面和自己那群死党花天酒地,能留给他们谈话的时间根本不多,再者就算他们见面也总是因为作曲或者其他种种原因而起争执。他们两心平气和说过的话沃尔夫冈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沃尔夫冈带着酒绕到自己的琴房里扯了一条平时常盖的毯子,跑到阳台去看雪,尽管里面是暖和一点但是总归还是太吵了。他用衣袖扫了扫栏杆上的雪,然后用毯子把自己包起来靠在了上面,惬意的开始小酌着杯里的酒液。等他喝到微醺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回头发现居然是科洛雷多,他愣了愣。科洛雷多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走上前来站在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本来就不大的阳台顿时空间就变得更加逼仄了。


沃尔夫冈捏着酒杯,用余光观察着科洛雷多,他发现他又在拿刚才在宴会上的那种眼神在看他了,他张了张嘴还没吐出半个音节就被科洛雷多突然伸过来的手给打断了,他看着那双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滑过他毛茸茸的毯子,把它向上扯了扯最后塞进了他暴露在冷空气中的领口,冰凉的皮质面料滑过脖颈时让沃尔夫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许是他满脸的讶异表现的太过于明显,让那位刚才突然做出如此亲密之举的亲王主教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妥,而后才故作正经的咳了两声。


沃尔夫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闹得有点脸红,他绞尽脑汁了半天该如何开口,最后斟酌着问:“您怎么也出来了,我原以为您喜欢那样的场合,玩弄权势之类的。”话刚说出口,他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似乎还是有些刻薄。科洛雷多倒是没发火,只是哼了一声从他那边端了一杯酒,也没有回答。


沃尔夫冈自讨没趣地扭过了头,重新看着一片片雪花从蓝黑色的幕布上缓缓地往下降,把一切都沾染成白色。沃尔夫冈盯着垂在阳台外树枝上挂着的冰霜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还是开口问道:“您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我总是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惹您生气了。我其实没那么想惹您生气的。”


科洛雷多挑了挑眉,抿了一口酒之后回答道:“毫无疑问的粗俗无礼,大胆放肆,顽固执拗并且还傲慢自大。”


“您,您——”沃尔夫冈气结,气得直想把手里的杯子砸在科洛雷多脑袋上,但是转念想想那就更坐实了科洛雷多对自己的形容了,最后只能气鼓鼓把自己裹成一团挪到了阳台的角落里。科洛雷多好笑地看着沃尔夫冈越挪越远,嘴里细细碎碎的念叨着肯定是在骂自己的话。但他竟也不觉得生气只觉得裹在毯子里只剩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露在外面的沃尔夫冈实在好笑。他便又沉声补了一句:“但是你是金色的。”


这一句话成功的让挪动着的沃尔夫冈停下步子,他侧过头惊讶地看着重新端起酒杯的科洛雷多。他疑惑地反问着他,但这一次科洛雷多没有回应他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看着雪。沃尔夫冈于是便托着腮看他,在这一整片的大雪纷飞里,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天夜里同样也是站在阳台上的科洛雷多,那个被影子掩埋着的更加柔软一点的科洛雷多。他看着他的主教成为这一片雪白里唯一一点像火一样温暖的红色,于是他像飞蛾扑火一般靠了过去,伸出了手。


接着他的手便被攥住了。


下一秒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一抹像是生命之火般的热烈颜色,耳边只剩下自己持续不断的心跳的轰鸣,震颤。


***


维也纳冬季的雪一降下来仿佛就会下个没完没了似的,而这直接导致了沃尔夫冈被天气彻底关在了科洛雷多的府邸里闲着发霉。自那日之后他们两便没再碰过面了,主要原因还是在沃尔夫冈自己,那天晚上回房之后他就染上了风寒,发烧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躺了好几天,科洛雷多似乎过来看过他几次,他恍惚着记得在自己半梦半醒之间曾经见到过科洛雷多红色的衣角在自己床边晃来晃去。但每次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都空空荡荡的,白色的房间空旷而压抑让他感觉到更加的胸闷。


等他好不容易养好了病,这雪又下个没完,让沃尔夫冈焦躁不已每天似乎都在折磨着钢琴琴键,但这并没有持续很久,最后他还是受不了了决定去折磨科洛雷多或者他们两个互相折磨。于是他敲开了科洛雷多的门,问道:“您想听曲子吗?”而科洛雷多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便答应了。


到了琴房之后沃尔夫冈却拉着科洛雷多坐下了,并兴奋的递给了他一把小提琴,科洛雷多开口说:“我以为你是叫我来听你弹琴的。”


沃尔夫冈抖了抖他的白色外套走向琴凳说:“您应该知道有种东西叫做合奏,”他在琴凳上坐好伸了伸手指,然后扭头对着科洛雷多促狭的笑了,“试着跟上我怎么样?”


于是从这一句话开始,那一整个下午整个琴房都充满了金色的音符,沃尔夫冈第一次迷失在了旋律里,那令他止不住的头晕目眩,令他的灵魂鼓胀在一个又一个节拍点里,带着他的心脏一点一点的往高处攀升着,在最高点几乎飘飘欲仙甚至感觉得到疼痛了,然后他看到了科洛雷多和自己一样熠熠生辉的眼睛,那让他的心脏在噗的一声之后被染上了和科洛雷多一样的热烈颜色。


***


可是自那日之后,科洛雷多对沃尔夫冈就采取了回避的姿态,沃尔夫冈几次三番去找他都被阿尔科挡在了门外。这让沃尔夫冈气到跳脚但是他又找不到发泄口,他们两现在甚至连架都不吵了。于是他只能采取之前规避一切的态度,把自己泡在音乐和酒精里。


直到有一天当沃尔夫冈再次从酒精中毒中清醒过来之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皱着眉的脸,他呵呵的傻笑着说:“原来您还记——得我。”


科洛雷多依旧只是皱着眉看着他,然后压着怒气说:“莫扎特,以后几天你只许呆在府邸里不许再出去胡来,过几天就回萨尔兹堡。”


听到这话原本躺在床上的沃尔夫冈立马坐了起来,扶着自己依旧有些涨疼的脑袋说:“您凭什么就把我关在这里!我不要,我要留在维也纳!”


沃尔夫冈终于又久违的开始和科洛雷多吵到了面红耳赤的地步,他们不停地争吵着有关于自由与束缚,有关于等级和礼仪,互相谴责着对方的所有缺点,像是没有过任何除此之外的其他情分。甚至吵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科洛雷多算是在他面前彻底的放下了他的架子,和沃尔夫冈争执着一系列的琐碎,一系列在情人之间才会有的断续谩骂。最后整场莫名奇妙的争吵由沃尔夫冈的那一句,“是您先吻得我!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变了已经平等了,而您现在却要限制我的自由!”而归于一片沉寂。


科洛雷多咬了咬后槽牙,最后只得发狠的说:“好,那我就成全你的自由!你现在可以走了。”说完便砰的一声把门砸上了。


只留下沃尔夫冈一个人面对陡然安静下来的房间,听着火焰吞噬木柴发出的细微声响。


***


沃尔夫冈得以在维也纳自立门户,过起了和之前一样被宫廷的那些个绅士小姐们大肆赞扬和大肆嘲讽的日子。在这些日子的间隙,他时常会在半夜望着桌前的烛光发呆,他想在最后他离开的时候也没弄明白科洛雷多为何突然就对自己闭门不见,在他自以为爱得热烈的时候。或许从没爱过吧,毕竟他们两都从没说过,除了那一个短暂的像蜻蜓点水般的吻之外,似乎再无其他明证了。


沃尔夫冈拨弄着他曾经递给科洛雷多的那把小提琴,摸索着又开始提笔谱之前准备写给科洛雷多的小提琴独奏曲。尽管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他还是想着写完它。日益严重的风寒和大雪让他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魔笛》开演的时候在一个大雪天里,但尽管是这样糟糕的天气观众依旧把整个剧院塞得满满当当。而沃尔夫冈多年之后再次见到科洛雷多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天。


他万万没有想到科洛雷多会亲自到后台去堵他,而他开口却还是让他和他回萨尔兹堡。于是毫无疑问的他们又谈崩了。那些留在过去的遗留问题就算被挖出来再谈一遍也依旧会是遗留问题,沃尔夫冈如今已经不想和他吵了,他也没有多少精力再同他吵了。反正吵来吵去他的答案都是一样。于是他只问了科洛雷多一个问题:“您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回避我?”


而科洛雷多依旧没有给出答案。看,这就是遗留问题,正因为给不出答案它才会成为遗留问题,也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所以他们何必再互相折磨。


那天之后沃尔夫冈请科洛雷多离开,而踉跄着回到家之后他又有些后悔,他们总是因为争吵而错过太多。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科洛雷多他对他的全部想法,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在他眼里是那么的炙热的颜色,这让他趋之若鹜,又被他的火灼烧的遍体鳞伤。他还想知道科洛雷多是不是也是这样,只有他一人如此的话那也太不公平了点。科洛雷多曾说过他是金色的,但从未解释过什么,这是不是代表他或许也和自己一样可以看见其他人的颜色,又或者他只是觉得他像是星星般的金色?那他是不是也会被自己的光给灼伤呢?


沃尔夫冈没完没了的询问着自己一些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试图陷入又一个呼吸困难的梦境,他最近身子真的越来越差了,他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掉的疼痛,而那甚至会疼痛得让他从睡梦中惊醒。


***


终于又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沃尔夫冈觉得自己的大限就快要到了,他已经只能躺在床上对着临床的那扇窗子发呆了,他看着窗外飞舞着的白色棉絮,想着自己一辈子似乎都和这白色的小东西纠缠不休。他在大雪天里得到了和科洛雷多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吻,在大雪天里最终和科洛雷多分道扬镳,在大雪天里重新遇见柔软着态度来找他的科洛雷多。而现在他要在又一个大雪天里迎来他的终结了。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是白色,那是一种白到压抑的惨白色,沃尔夫冈只在将死之人脸上见到过这种颜色,而现在这种颜色却已经形成浪潮将他淹没,他再一次失去了他所有能够发出声音的通道,安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他最后的审判。


而下一秒他的家门被人一脚踹开,于是他又看见了那一抹过分夺人眼球的颜色,裹挟着风和雪一起填满了他的整个房间。沃尔夫冈无力的笑了笑,他想着,神啊,他又在一个大雪天遇见了科洛雷多,在这个他最想又最不想看见他的日子里。他终究还是逃不过他,总归是要栽在和自己心脏里脉搏里勃勃鼓动着的血液颜色相同的人身上。


他感觉自己被从床上托了起来,科洛雷多依旧拧着眉望着他,只是这次眼睛里多了少见的慌乱,沃尔夫冈牵着嘴角听他命令着阿尔科去找医生,而他只是拉了拉他的衣角对他摇了摇头。科洛雷多咬了咬牙最后只是把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轻声对他说:“你会好起来的。”其中透着的安慰意义连他自己身体的震颤都抚平不了。沃尔夫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主教大人的弯曲着的背脊,反倒像是他这么个将死之人在安慰科洛雷多这么个健壮的大活人了。


“您知道吗,您在我眼里是红色的。”沃尔夫冈说着抿嘴笑了笑,“您对我,就像是点燃在壁炉的篝火,我总是忍不住的靠近您,然后又被您灼烧,但我从不曾感觉过厌烦,因为您是我的世界里出现的第一抹原色。”


科洛雷多抬起了头,一脸急迫的说:“而你是金色的,因为我爱——”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沃尔夫冈竖在嘴唇之前的食指给打断了。沃尔夫冈带着和以前一样的促狭微笑看着他,“您别说,说出来我们两个可能就要更难过了。”他放下手指接着问:“而您突然不见我也是因为这个吗?”


科洛雷多迟疑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哑着嗓子开口说:“如果这件事被曝光的话,你就会在维也纳难以立足。我已经听到有下人在背后闲言碎语了。”


沃尔夫冈突然爆出一阵笑声,然后笑着笑着突然又流出了泪,他抹了抹眼角,惨笑着低喃道:“天哪,您真的是太傻了……您觉得我会在乎这些吗。”


他又仰着脸问他:“您能再吻我一次吗?”


科洛雷多于是俯下了身,用着最轻的力道含着那两瓣苍白的嘴唇缓慢的摩擦着,过了好久好久之后他才把舌头也一起用上,他轻柔的舔舐过他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用力的吸允着他的舌头,像是要记住他金色灵魂的味道,他在接吻的间隙间不断的低喃着一些温柔的情话,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用心的去吻一个人,带上他全部的虔诚和整个滴血的心脏。


一吻过后,沃尔夫冈喘着气宁静地笑着,最后他指了指钢琴上摆放着的谱子和小提琴,“这是我送给您最后的礼物了,您能拉给我听吗?”


而当旋律响起的时候,科洛雷多终于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眼泪。他在那首温柔的旋律里,似乎是听见了沃尔夫冈的心唱着的歌,他似乎能透过层层叠叠的音符看到那个当初意气风发的站在钢琴前不满的指责他,他分明和他同样高贵的年少时的沃尔夫冈,能看见那个在阳台上傻气的裹了满身的毯子窝在角落里看雪的沃尔夫冈,能看见那个在午后的琴房肆意的发出笑声和他大声谈天说地的沃尔夫冈,以及之后被拒绝而难过伤心的沃尔夫冈……


沃尔夫冈送给了他一首小提琴独奏曲,不如说他是小心翼翼的献上了他自己的一生,甚至是在他得到他梦寐以求的自由之后,他依旧不时的带着悲哀挂念着自己。


科洛雷多最后放下琴弓的时候,沃尔夫冈已经沉静的躺在了床上。他沉默地走了过去,安静地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金发,最后在他的发旋上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他世界唯一的一点星星般闪烁着的金色走了。


徒留下此刻仍在外面喧嚣着的一片雪白。


-Fin-


原来叫Colorful然后突然写着写着就想着换了个题目【。】然后想悄咪咪的问下有组织可加入吗,单机了好久怪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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