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生/杨修贤】【樊伟/牧歌】水银镀膜 3

3

 

牧歌所谓的正式谈谈便是他也给我讲了个故事。只是这个故事发生在他身上,发生在河对岸。而在河对岸的这一边,也有一个罗浮生。

 

这个罗浮生,也就是牧歌嘴里的爱人,是河对岸几乎无人不知的罗氏钱庄的继承人。罗家家大业大,只可惜延续到了这一辈家里人丁却是越来越不兴旺,就只剩下罗浮生这么一个独子,听说小时候还害过一场大病,差点就保不住了,请遍了所有的郎中来看过都说无力回天,最后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去花大价钱请来一个算命先生做法事,最后不知是支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招居然还真给医活了。

 

只不过牧歌后来去问过原来他们罗家的下人,自那以后少爷就几乎足不出户,原来的私塾也不去了,另请了先生天天在书房里教书。老爷还无缘无故辞退了一批下人,他们这些后来被新招进去的虽然好奇但当然也不敢去多嘴什么。

 

一年前的时候,罗老爷因病辞世,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封遗书,说是家族遗产只能交给罗浮生一人继承,子承父业本来就天经地义的事,罗老爷却还是特地请人写了封相当正式的白底黑字的遗嘱递给家里所有的亲戚小辈们。

 

而牧歌和他爱人搭上关系则是在一艘去往我这边堤岸的轮渡上,那是艘专门被包来举办酒会的轮渡,会在河中央停留一晚。

 

牧歌那个时候作为一个已经小有名气的话本作家而受邀参加,在他不胜酒力去甲板上透气吹晚风的时候,他爱人也从厅里出来走到了护栏边上,两个人一起看着在月色下晃荡着的河水。

 

“你的话本写的很漂亮。”他说。

 

牧歌偏过头被酒精占了一半的脑子晕晕乎乎了半天才辨认出来站着眼前的人是谁,然后向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据牧歌的讲述那天晚上他们聊得很投机一直到席散都还迟迟没有回房,甚至是有过一个非常近的距离,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爱人注意到了牧歌右耳上那个小小的耳洞,他问过他,牧歌回答是小时候家里那边的习俗,他小时候体弱找人算过生辰,说他八字也轻,家里的老人迷信便给他在耳垂上钻了耳洞,当成半个女孩子在养着。

 

只可惜那晚之后,牧歌要坐轮渡回到堤岸那头,他爱人则要去堤岸另一头办事,两人便就此分手。只不过后来他爱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找到了牧歌的联系方式,两人又恢复了联系,不久之后便开始交往。

 

我听完他说完之后便问那这件事请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的那个罗浮生又有什么关系?就他的描述而言,这完全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他便又给我倒了杯茶,让我别着急慢慢听他讲。

 

于是他给我提到了两个月前。两个月前的时候他在他爱人那里收到了一份匿名信,那天他爱人不在家里,屋里的下人便把信交给了他。按理说这封信他是不该拆开来看的,只是那天他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茶水,打湿了信封,他怕茶水渗进去把里面的字迹给模糊了,便拆了信准备把它放到窗台前风干。

 

结果刚拆开信封里面就掉出来一张老照片,上面印着的是一个孤儿院和倚在一起的两个孩子。牧歌当时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就感到了当头一棒般的震惊,因为那就是他小时候住着的老家那边邻着的那家孤儿院,照片上的两个孩子他也是认识的。然后他又在信封里翻出了一封信,上面写着的具体意思是他有证据可以证明他爱人并不是真正的罗浮生,他没有资格继承现在罗氏的家产,如果他不想事情曝光的话就要为那些证据交些赎金去买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牧歌对我说,他对他爱人的真实身份起了疑心,便想要私下调查,他把那封信和照片都藏了起来,然后等他爱人回来之后跟他说他想静心写作一段时间,主宅这边人太多了他住的不太安生,写起东西总心神不宁的。他爱人便依了他,为他找了这么间在林子里的宅子,也没有安排下人,只请了人每天定时定点的上山送些食材柴火,也替牧歌做一些他自己亲自吩咐的事。他说到这的时候又起身回了趟书房,下楼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木质的小方盒。

 

他把盒子打开来给我看,里面是一对颇精致的耳坠子,嵌着两块莹莹的翡翠在尾坠上。他把它拿了出来托在手心上让我鉴定鉴定,我把它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说这翡翠倒还真是真的,成色也还不错,拿到外面去卖的话应该能卖个还不错的好价钱。然后我便问他这是谁送他的,他爱人吗?

 

他却摇了摇头,冲着我颇神秘地笑了笑,打趣着问我:“如果我说这是个才十几岁的孩子送我的你信吗?”

 

我当然说我不信。

 

接着他便跟我讲了另外一个故事。

 

那是他小时候还住在老家那边的事,那时候他身子骨弱,家里大人又把他打扮成了女孩子的模样,便很少出去玩也很少和别的孩子交流。可他家邻着的就是一家孤儿院,里面每天都有十好几个孩子在院子里围着做游戏,他却只能每天待在家里隔着窗户玻璃有些难过地看着。直到有一天一颗球顺着围墙砸进了他们家的院子里。

 

他跑到楼下去把球捡了起来,在抬头就发现自家墙头上坐了个人把他吓了一跳,把那个人也吓了一跳好险没从墙头上摔下来。牧歌让那人别跳下来危险,自己去屋里搬了个凳子出来,踩在凳子上举着白生生的胳膊就把球还给了人家。

 

在之后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牧歌有了他的第一个朋友,在牧歌能偷溜出去的时候那人就带着他一起去买糖葫芦和糖人吃,有时候还带着他弟那条小尾巴三个人一起躲在巷子里玩捉迷藏。而在牧歌被屋里的老人拦住出不了门的时候,那人就往他院子里折纸飞机传信,趴在树上叠,叠好了就往牧歌的窗口飞。

 

可孤儿院里又哪能请得起先生呢,几个字写的歪歪扭扭不提,一封信上三行字能有一半是错的,每次牧歌看着都得半蒙半猜看上半天才能提起笔来给人写回信,在信的末尾顺带着给人纠错,俨然当了半个小先生。

 

但好景不长,没过几个月之后孤儿院里突然来了好些人说要领养孩子且是指名道姓过来要人的,那个孩子便是他们要的人。人被带走的前一晚,他大半夜跑到了牧歌家里,丢石头砸了他的窗玻璃,牧歌下来之后,他就神神秘秘地从衣服内衬里掏出了这对耳坠子说要送给牧歌当定情信物,而后就又匆匆忙忙地走了。牧歌第二天再去孤儿院里找人的时候,就被院里的大人告诉说人已经被带走了,连带着他弟也不见了,据说是半夜偷偷自己溜出去的,整个院都在急着到处找人还让牧歌如果看见了的话一定要告诉他们。这寒冬腊月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外面可受不住这种苦。

 

“他还说等他长大要来娶我。”牧歌盯着桌子的一角苦笑了一下说,然后便又端起了搁在矮几上的茶杯。

 

“那这个孩子和你爱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莫非……”我问他。

 

“这也就是我现在在查的东西。”牧歌放下茶杯之后看着我。

 

“我在两个月前收到了那封信,然后我便回了一趟老家,但是那个孤儿院已经关门上了锁。”他说,“我便花钱托了关系到处找人去查这件事,起初在这边的时候我毫无收获,直到我雇人去了堤岸那边,也就是你们那边,于是我便发现了另一个罗浮生,也就是你的情人。”

 

“再然后我就找到了你。”

 

“所以你是怀疑,你爱人并不是真的罗浮生而是你当年在孤儿院遇见的那个孩子?”我说。

 

他点了点头,然后食指在茶杯上磕了磕,想了一会跟我说:“我还怀疑其实你就是他弟弟。”

 

“你对以前的事情还记得多少?”他问我。

 

这句话瞬间把我砸懵了,但又确实我的童年记忆对于我来说非常的模糊不清,我几乎只记得杨先生收养我之后的那些事情,在我的记忆里也只有八大胡同和他那个总是燃着火的用来融金的火炉,其他的几乎通通不记得。

 

他看出了我的迷茫,便抛出了另一个问题给我:“你的那块怀表是哪来的?”

 

“我养父告诉我说,是从他捡到我的时候这块表就一直在我兜里了。”我如实的告诉他。

 

“那这就说得通了。可表为什么会在你情人那里呢……”他皱着眉想了想,“他们之间肯定还有更多的关系。”

 

我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所以,这就是你做局把我带到这的原因?你想让我帮你。”

 

牧歌看着我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说:“是,那你愿意帮我吗?”

 

我理所当然地也对他点了点头。

 

 

-TBC-

评论(20)
热度(180)
© 江云台盖 | Powered by LOFTER